常有学生跟我说：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念哲学，因为感觉几年念下来，进步不大，依旧不知道如何写论文，有时还会突然丧失对哲学的兴趣。

我谈一下我个人的经历，也许对有些人有帮助。我在国内读完哲学专业本科和研究生，然后出国念博士。在国内读书时，我只偶尔怀疑过自己是否能成为一代大师，没怀疑过自己能做一个勉强合格的哲学工作者。但念博士时，我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达到最低的合格线。

博士第一学期，有一门哲学史课，讲洛克、休谟和里德，每周需要写一篇1000字左右小论文。授课老师当时是博士毕业不久的助理教授，教学很认真，学问也做得极好(后来去了其他学校)。但这门课成了我压力最大的一门课，因为老师每次给我的反馈都是非常负面的，挑了很多毛病。我自己努力想写好，也找了各种写作书看，但依旧没有进步，收到的反馈依旧非常负面。这导致我常常觉得自己可能非常不适合搞哲学；之前对哲学感兴趣，可能只是因为误会而自作多情。

但我还是熬到了期末。最后一次小论文交上去，终于收到了一些比较正面的反馈，老师也称赞我有进步。可是这门课期末长论文交上去，却得了B+。这是我们学校的最低及格分。老师给我的总评是：论文没有thesis。又挑出我文章若干毛病。没有thesis，还给我及格分，可见是很照顾我的。但说我文章没有thesis，我有些不服，就找老师去解释，说我有thesis，是xxxx。老师说，你需要向我解释，说明你写得不清楚。我无言以对。

接下来的一年，我又上了一些课，写了一些小论文和长论文，感觉自己慢慢领会到如何做哲学、写论文了。但很快出现了反面证据：又有一门课的期末论文我得了B+，还有一篇博士资格论文我得了一个不及格（系里要求博士生必须在博二结束前提交两篇资格论文，由两个老师审查，两个老师都给“优秀”，才能继续读下去，如果一个老师给良好，就需修改后重新提交。第二次再不能得两个“优秀”，就要退学了。师兄师姐有因为这个退学的）。这两篇论文我都很有信心拿A，但结果却非常糟糕，让我很郁闷，特别是那篇资格论文。我记不清当时是如何应付这个情况的，应该是郁闷了一段时间，然后麻木了，再然后注意力转到了新的阅读和写作上，就把那一段给熬过去了。

我不知道别人是否有跟我类似的经历。在我这儿，浑浑噩噩、糊里糊涂地敖一段郁闷的日子，会帮助自己应付过危机。

2019年3月31日在游泳馆等孩子时写

P.S. 如果你因为怀疑自己能不能成为大师而纠结，能不能写出groundbreaking论文而郁闷，那跟我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。我担忧的是能否达到最低的合格线。（如何判断自己的哲学论文是否合格？）